——李兵雪山画的精神追问
李杰
在当代中国山水画中,有一种名叫“冰雪山水画”的画种。冰雪山水画以其特有的艺术语言和独特的技法,表现了“冷逸之美”等冰雪美学的核心思想,填补了一千多年来不能直接画雪更不能画冰的空白,使传统中国画的表现对象由山、水、云、树拓展到山、水、云、树、冰雪,创立了中国画“白的体系”。
冰雪山水画的基本创作手法是在传统中国山水尤其是雪景画法的基础上独创出一种“雪皴法”、“泼白法”、“重叠法”、“滴白法和排笔法”以及“画山无石、画林无树、画树无枝”等用于专门表现北方冰雪的一种绘画方法。这种独特的运笔技巧将传统中国的用笔、用墨和宣纸等材料的表现境界进一步拓展,达到了一种“玄光辉光幻光意光光开浑沌,月晕雪霁炫晃山川剔透晶莹”的境界。冰雪山水画得到了美术界的一致认同,并逐步发展成为冰雪画派。冰雪山水画也被誉为中国画从传统走向现代的一个新的突破,成为中国画“白的体系”的首成范式。
巴蜀画派名家李兵擅长于描绘冰雪山水,成为蜀中难得的主要以画冰雪山水为主题的画家,其作品雪景苍茫厚重,冰雪晶莹剔透,山水相依,浑然天成,构成蜀中一道独特的艺术风景。然而,李兵的雪山画与其他画家的雪山画法有其重要的区别,这也构成了李兵雪山画的个性特征。
走进李兵的雪山画艺术作品,我们就走进了李兵艺术创作的另一番精神领域,这是独具李兵符号意义的艺术创作境界。
一、哲学思想与美学精神在作品中的完美结合
道家精神为中国艺术的精神,中国山水画就是中国道家哲学思想的艺术表现形式。道家思想自起源发展,它逐渐在中国古代文人文化中,和儒家文化一道起统领作用,宗炳最早把老庄之道和山水画联系起来,因此画和画技皆“道”,后人称画:“非画也,真道也”。在李兵的雪山画中,将中国山水画的美学精神——人与自然的和谐和它的思维模式与哲学基础——“天人合一”完美结合起来,统一于雪山的苍茫辽远,统一于雪山的大气磅礴,统一于雪山的万象自然,统一于雪山的意趣对话。而中国画家提倡“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强调情景统一,思与境偕、“物我两忘”。李兵雪山画是充分融入主观情性的人化自然,是自然和人的生命精神的“写真”。它要创造 “可行、可望、可居、可游”的意境,表现画家对自然雪山这个空间的吐纳,对自然雪山的抚摩眷念,处处流连的情意。中国画审美的最高原则是“气韵生动”。气韵就是自然生命之气的节奏与和谐,它贯穿于艺术活动的各个环节,其核心是“气和”,人与自然的和谐。诚然,李兵雪山画所表现的人与自然和谐的美学精神,满足了人类安顿心灵的需要,提高了人们的精神境界。
二、形神兼备与高贵圣洁的内心世界交相辉映
引用宋代郭熙在《林泉高致集》中的理论“石者,天地之骨也,骨贵坚深而不浅露。”从作品中,完全可以感受到李兵雪山画的古雅意趣和笔墨挥洒精神,他借山石之躯体反映一种崇高、真 实、朴素、高尚、自然、智慧、坚定的品格和文化,意义在重精神和品格,而反映此内在精神、支撑这种品格的天地之骨,便是本质坚硬、朴拙、沟回深邃、变幻莫测、千怪万状、圣洁苍茫、蕴涵智慧与力量的山石,喻之合情合理。在李兵的创作中,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创作理念,很值得我们关注与推广,那就是形神兼备的中国笔墨精神语言。这样的创作精神不仅仅局限于对大自然的“形是”,更为重要的是将内心与精神融于其中的“神似”,将李兵专注于雪山题材创作20多年的厚重积淀与心灵对话,这不是本源的创作体验,更是一次次心路历程的倾泻与表白。
结合当代中国山水画三种对山石理解肤浅的现象,我们需要警醒与启迪当代画坛的某些浮躁现象,并以历史的发展为线索为镜。晋宋时期中国山水画萌芽的早期理论,如顾恺之《画云台山记》、宗炳《画山水序》、以及王微的《叙画》,提出山水精神要靠山石之骨方显魂魄的理论。六朝后期至隋、唐初,从二阎到李思训、吴道子,在表达山石精神上是一种积极执着的态度,追求的本质正是山石为骨、山水大精神的崛起历程。在大山大水的成熟时代详细论解唐末五代荆浩在《笔法记》中“图真论”的“六要”、“四品”,他的绘画实践与理论开拓千余年中国山水绘画的新局面,影响极大,奠基了中国山水画的崇高精神。直接在荆浩影响下产生的名家关仝、李成、范宽,以及他们所为天下师范的作品,均展现了山水精神崇高与庄严的大气象。北宋南宋时期,由于种种原因,致使山水画精神平庸化,同时又反馈于社会循环再生的平庸式思想,以此历史背景从反面衬托“澄怀味道”追求山石为骨,崇尚山水高大精神的高贵品质。上述历史背景下产生的弱势山水,依旧存在风骨高标的理论与作品,例证郭熙《林泉高致集》的理论与李唐的山水作品,说明在山水精神平原化状态下的珍贵气象。元代,以柔其一时的高逸山水,丰富了文化精神,但“餐后小点”形式始终无法比拟崇高美。明清民族精神的微弱加速了山水精神的衰微,在派别林立的自守门户情景概况式山水下,占据画坛主流千余年的山水画奄奄一息,呈现河滩式卵石化山水精神的片段。清末,经过大动荡的变革,在无数知识分子呼唤民族正气时,山水精神历经沧桑岁月,再次以新的意识形态高涨起来,从黄宾鸿、傅抱石、李可染、至当代贾又福、白云乡,再现山水精神的新生力量,山石品质,君子贵之。我们需要用千刀万剐的花岗岩立地成佛的故事,说明中国山水画精神之骨——对山石的塑造过程,需不远艰辛,历尽沧桑,以坚韧的定力“澄怀味道”才能立山石之骨 气、气节,体现大山水崇高精神的高贵品质。从以上的研究表明,今天我们研究李兵雪山画的精神与内心反省,在当下是多么的重要和必要。这不仅仅是绘画的事,也是我们今天的社会责任。
三、吐纳万象与大气豪放的笔墨精神绽放异彩
前面提到,李兵的创作不仅仅局限于对大自然的“形是”,更为重要的是将内心与精神融于其中的“神似”,这无疑是对李兵雪山画的重要肯定,是对他创作理念的重要梳理与呈现。不仅如此,他的创作更是大气豪放,挥洒自然,很好的印证了中国画的笔墨精神。
黄宾虹作为振兴中国近代山水画中最为关键的一位画家,是从其精神的具体体现——其画作中的最基本的地方——其细微之处窥视其山水画精神,从而深入到其中去获取精华。通过见其山水画之精神、民族之精神,通过对其笔墨的研究,直达精神本质,从而透过纷繁的表象直达画作的深处,以了解其真实精神之所在。黄先生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之上,将 “笔墨”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同时也将山水画提升到了崭新的境界。
我们知道,构成山水画的审美要素有三个,即笔墨、丘壑、意境。从这三个要素来欣赏李兵的雪山画:李兵的笔墨语言大气,构成了雪山画的表现语言与技术,笔墨功力老辣,熟练运用笔墨语言的能力;丘壑是雪山画的造型能力的体现,丘壑构造做到了细致完美,决定了雪山画的审美格调;而意境,则是雪山画整体精神的呈现,是李兵创作的主观精神与自然山水精神融合而成的心象的外呈,是雪山画表现的精神指归。如同人物画的“传神论”和花鸟画的“情趣说”一样,山水画从其发端之初就不把状物写实作为表现的最终目的,也不以炫耀技巧为能事,而是以丘壑为媒介,通过“技进乎道”的提升。
中国人对于自然和土地独具亲和力的文化认知和心理体验,衍生出中国山水画这一艺术形式的形成。山水画在描绘自然的审美过程中,始终保持着人与自然的和谐,创作者情感与自然物象的交融,体现出中国山水画审美中“善”的艺术本质和“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中国哲学意识。李兵的雪山画包容的世界很丰富,很广博,吐纳万象之境。
中国山水画中的精髓是什么,说白了就是画家运用手中笔墨来表现画家心中对大好河山纸上再现。中国山水画是以笔墨为主要的绘画语言。何为“笔墨”笔墨就是指对笔对墨的用法。古人画家积墨法较为成就的当属龚贤了,积墨,顾名思义就是多层积累、层层渲染、层积而厚、厚而不死。积墨过程先淡后浓,或先浓后淡。历朝的画家都对黑白的运用按照章法又能大胆的抛弃章法自我创新,比如龚半千独有的对笔墨黑白专属的表现技法,黑白空间进行阐述通过黑白空间的塑造,揭示画家的审美情感和审美情趣。
李兵在其20多年的雪山画主题创作中,将其美好的时光挥洒在作品中,不管是绘画语言的最求完美,还是结构与层次的人文美学理念,以至于内心世界与精神诉求的表达,都可以说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无疑,李兵的雪山画创作已经取得了不菲的成就。
李兵的雪山画笔墨构成了风格外在形态和内在意蕴的表达,同时也是画家区别于他人绘画的特点。雪山画语言的形成是李兵与客观世界相结合的渐进过程。绘画和其他事物一样,都有一个发展演变的过程,任何画家都不能拘泥于古代的画法,必须从被描绘的具体事物出发,从所处时代的人们的审美需求和自己独立的个性出发,创造出新的绘画语言。众如星斗的先贤大师以他们独特的绘画语言和丰富的文化学识,构筑了成令后人钦佩难以逾越的高峰。在这个不断创新与突破的过程中,李兵是其中表现优异的一员。20多年的笔耕不断,写出来的雪山形神兼备,语言丰满,严谨而挥洒,表达了雪的圣洁、山的高峻、自然的磅礴。
李兵在20多年的笔墨世界里,为雪山画像,为雪山立传,为雪山塑魂。雪山巍峨无言,却听人语响彻山谷。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壮美和谐的雪山画卷,而是李兵内心世界厚重苍茫的倾诉与呼唤。
2013年5月初稿于北京花家地中央美院 2015年3月完稿于成都安仁巴蜀画派画院
(作者系四川省巴蜀画派促进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四川省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华美术杂志总编辑,巴蜀画派杂志总编辑,中华美网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