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后禅院(莫文蔚画像)望川楼(谢天笑画像)尔剌邑宫Arai Palace(荒井壮一郎画像) 擅长画建筑,又热爱摇滚乐,所以在杜昆的世界里这两样东西早晚要走到一起
这几日的社交网络上,几路音乐人的拥趸刷着同一套艺术作品。望川楼、观云阁、珈源胜境、莫后禅院、朋客寺……这些不存在的景点儿吊起了观赏者的口味。近看,是藏于山石,树木之间的亭台楼阁、道观寺庙;远观却是莫文蔚、谢天笑、左小祖咒、小娟、荒井壮一郎等音乐人。这套以中国音乐人形象打底,用建筑元素搭建而成的210×140cm的油画作品,有点巧妙,有点看头。兼具艺术家、音乐人身份的杜昆,是这套虚拟建筑的创造者。新京报连线了这位“造神”艺术家,他是如何展开脑洞,将自己的音乐偏好与擅长的建筑绘画嫁接,输出成这套“众神闹”作品的,且听如下分解。
[造神的步骤]
①寻找模特的照片。要最能体现其特征,表情到位,顶光稍带仰视的照片。
②根据照片寻找风景素材,这些素材需要海量地搜索,特别是作为身体的山石素材最难找,平均要浏览几千张才能挑出一张能用的,而这一张也需要根据模特的体型轮廓再次修改调整,以达到吻合;脸部建筑素材就全靠平常搜集的资料做储备。
③作画过程:先用深色打稿;再用大刷子画第一遍颜色,笔触很概括没有任何细节;第三步用中等画笔画第二遍颜色,逐渐找出一些局部变化;第四步耗时最长,用最小号的笔从身体开始画细节,一天能画巴掌大小面积;最后一步整体调整,用罩染法来调整大的光感、空间、色调等。当然,整个过程少不了他(她)的音乐做伴!
[创作初衷]
第一张草稿,是在回家的火车上画下的
2004至2005年间,一首有几分Nick Cave意味,名为《We Don‘t Wanna Live Alone》的歌曾颇有口碑,被许多文艺青年存档。这首收录在专辑《Where My Angel Sleeps》中的作品出自杜昆之手。从2007年摩登天空音乐节到2013年天津13club的专场,歌手杜昆的音乐属性为小范围歌迷熟悉。然而,职业画家的角色才是其生活的重点。
这位1982年生于四川,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第四工作室的青年艺术家在打磨多年之后,终于把自己热爱的摇滚乐与自己作品嫁接,成就了颇有话题的“众神闹”系列,展览于日本东京的三潴画廊。谈及这组作品诞生的契机与灵感,杜昆不吝分享细节:“我擅长画建筑,又热爱摇滚乐,所以它俩走到一起是迟早的事情。这个创意最早出现是在2012年回老家过年的火车上,我用圆珠笔在速写本上画下了第一张草稿。但当时正在创作另外一个系列作品,它就搁置了,2013年春节又翻出来,用钢笔详细地画了一张草稿,也就是后来‘朋克寺’的前身。2014年在做完天津美术馆的展览后,我终于着手开始创作这批作品。”
在被问及我们以“众神”为题,他用了形象的比喻,“一点不夸张地说,对于热爱音乐,特别是热爱摇滚乐的人群来说,这玩意就像信仰一样,宁愿啃馒头住地下室,都要买喜欢的唱片来听,都要去看喜欢的乐队现场,甚至攒钱买乐器设备玩起来,摇滚乐就是我们的精神粮食,能够做出可口精神大餐的‘名厨’们,自然就像‘神’一般的存在了。”在这样的背景下,对音乐的偏执成为了杜昆整套作品的原始支撑点。
[创作原则]
我只画欣赏的人,感谢他们能给我面子
“众神”是如何被造出来的?又是如何捕捉到其精神内核的?在杜昆的整个创作过程中包含着量变引起质变前的积累,人与人之间神奇的邂逅和一点点小运气。“最开始画草稿时,只是用建筑组成人形,并没有想到要画成具体的谁,后来我在网上看音乐节视频,看见诱导社雷霖的造型,就萌生了画他的想法,用建筑组成具体的人,难度提高很多,我喜欢有挑战性的创作,在征得他本人的同意后就开始画了。后来我就把模特选择范围局限在音乐人圈子里,前提是外型要有特点,我又喜欢他(她)的音乐,最后是能取得肖像权授权。”
接着,杜昆如数家珍般的盘点其自己与这些自己被视为“音乐之神”的创作者的渊源:“我画的这几个音乐人都是我很欣赏的对象。高中的一天一个同学扔给我一盒磁带说‘听摇滚就要听点狠的!’我就喜欢上了冷血动物;后来到北京读大学,跟着朋友去迷笛音乐学校看露天演出,也就是后来的迷笛音乐节,被木马乐队震撼,用现在的话说‘明明可以靠颜吃饭,非要靠才华’;大学一年级时在798的一个livehouse,几支四川来的乐队,其中这个优雅华丽的声音玩具让我这个四川人觉得很骄傲…… 这些‘模特’里,欧珈源是最早认识的,他也喜欢画画又是老乡,所以我们一直都保持联系;荒井也是老朋友了,他曾是‘杜昆乐队’第一任鼓手,陪我经历过好多次青涩的演出;2011年有幸与左小祖咒喝了顿酒,后来他还来看过我的个展,叫我不要放弃玩音乐,要写中文歌,因此一年后我做出了《清波街上空的幽灵》这张中文专辑。其他的音乐人就是因为这次创作才第一次联系,他们都特别给我面子,就像老朋友一样。很感恩。”
[作者解析]
每一幅都有它的小心思
神像、乐器、代表作……甚至文身
新京报:画作里这些亭台楼阁的素材来源是什么?
杜昆:亭台楼阁的素材大部分是我平常旅游时拍的,比如四川老家的广德寺、灵泉寺、高峰山道观,比如峨眉山大佛禅院,北京故宫,西藏大昭寺……当然还找了很多网上的素材。尽管有很多素材,但是能直接用的不到五分之一,剩下绝大部分需要自己想象创造,把传统建筑的特点,搭建结构原理吃透再即兴发挥,才能建造出一座符合逻辑的人形的宫殿。
新京报:所以这些素材是怎样与每位音乐人的性格实现对应的呢?
杜昆:没错,我很注意表现每个音乐人不同的特点,这些特点包括个人的气质、音乐风格、擅长的乐器、乐队名字等信息,都散落在作品细节中。比如每个音乐人在乐队中的身份都用鼻子上的神像来表示:谢天笑是一个弹电吉他的金刚,那把琴也是他永远不会砸的粉绿色Fender;比如欧珈源是一个弹Gibson的护法神;莫文蔚是拿着金麦克风的观世音;李志是弹着马丁D18的普贤菩萨……还比如每座寺庙里大大小小的牌匾上都有他们的代表作歌名,甚至他们的文身符号等等。
新京报:那么这些树、冰川、雕像、寺庙都是如何做拼贴,互补,实现你要表达的意象的?
杜昆:为了完美地实现我的想法,在打稿子选素材之前,就必须对这位“模特”进行全方位分析。因为我很了解他们,所以哪些要强调,哪些要暗示都记录下来,根据这些个人的特点来设计风景和建筑的各个细节,甚至整幅作品的色调……
比如莫文蔚是流行天后,相比之下她的歌旋律更明显,更清新,我就给她设计一个阳光明媚的温暖色调,所有的植物颜色都很鲜艳靓丽,再没有比海岛更清新的风景了。谢天笑属于Grunge摇滚,他写歌不太喜欢用正规和弦,唱歌总是嘶喊,给人一种硬汉的感觉,所以我把他的风景处理得很灰暗,大雾,光秃秃的断崖,一排雪松,少量积雪营造一种寒冷破旧的氛围。
新京报:我注意到与每组音乐人对应的“人物志”也颇具心思,是你自己写的吗?这些诗文是否有参考模板?
杜昆:是我自己写的,2007年刚毕业那会儿我也画过一些人物画,都配有虚拟故事,所以这个系列也算延续了之前的惯例吧。这些人物志是用文言文写的,参照了一些典籍,比如一些零碎的古代县志还有“山海经”。
[遇见当事人]
莫文蔚:我第一次在北京看到杜昆的展览时,很震撼,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样子,可以通过很多建筑的元素搭建成一幅图画。其实,那一次结缘是因为荒井老师,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我提前就看到过杜昆画荒井的那幅作品。我们都觉得这个构思很有意思,觉得“哇,非常棒”。线条、架构,都非常的精准。莫后禅院那一幅很特别,观世音拿着麦克风的设计,我非常喜欢。感觉他的发展空间很大,听说已有人高价买下他的作品,恭喜他。
谢天笑:看到杜昆作品的第一感觉,觉得他在细节上的处理特别有意思,树、亭子、山石,想象力丰富,成功的抓住了人物的性格与神态,我很喜欢。最初是朋友给我看了杜昆之前的作品,觉得很厉害。朋友就说,“他想画你,可以吗?”“当然可以啊,我也很好奇他画出来是什么样。”在草场地那次见面,我记得我们并没能过多交流,但一切已经通过画作本身传达了。他本人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以为他会是很高,很壮的类型,事实上并不是,但很有能量。我还是建议大家有机会去看一下他的实体作品,这一点很重要。与音乐一样,听CD和LIVE效果不一样,必须要去现场。
荒井壮一郎:第一次去看展览,是去年,在北京。第一印象是“哇,这么大!”(笑)。同时,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是,这么大幅的作品,当我现场看到细节的时候,会被其中的反差所感动。他能够利用不一样的方法,把主人公的音乐身份投放其中。我和他以前是一起玩儿乐队的朋友,认识很长时间了。这幅画的创作过程中,每一次他发给我一些新的进度时,我都会以惊叹的反应回复他,因为我觉得实在太酷了。正如我说,我们相识多年,我没有办法形容出他的作品到底给过我什么灵感,但从十几年前他送过我的一幅素描到现在这个系列,我都由衷觉得非常感动。这个不管放到音乐上,还是任何创作上,都是最重要的。
采写/新京报记者 古珺姝
供图/三潴画廊 |